旧情书:船长等一等

1

沈万海从腾罗江上劫了一艘载客游轮。

这艘名为“春江花月”号的巨型客轮是日本海军大佐滕州川二名下的一艘号称奇迹的游轮,主要就是负责接送日本的名门贵族来去中国。

滕州川二不久前敕令川富水警端了沈万海在沧州群岛上的一个窝点,让沈万海损失惨重。

“老大,马上就到他们换岗的时间了。”

沈万海掏出胸衣里的怀表,算准了时间:“动手!”

穿着黑色套装的海贼摸上轮船,沈万海坐在小船上,领口末露出性感的蜜黄肌肤,懒洋洋地半搭着腿,哼着小调。

这次行动十拿九稳,滕州川二抄他老窝,沈万海就只能勉为其难地用他那艘骄傲得不行的轮船替他滕州川二还债了。

十二点的钟声准时响起,按照以往,十二点,是轮船上放烟花的时间。

海贼们已经将船长到侍从全部俘虏,沈万海踩着皮靴踏上那艘日本人骄傲的“春江花月”号。

懒洋洋地扣了扣耳朵:“你们东洋贼人也配用我们中国人的诗句给你们的船起名字?我呸。”

小鬼子在那里嘟嘟啦啦地扯啰着倭寇话语,不难看出这船长在威胁沈万海。

沈万海虽然来了日本将近十年,日语也算是轻车熟路,可是就是听他们叨叨叨叨的脑壳子疼。

“给这说鸟语的船长绑好了丢海里去。”

桀骜的目光扫过舞厅里抱头深蹲,惊慌失措的男男女女:“谁再叽歪都给老子扔出去。”

赵清翩抱头蹲在人群里,虽然一副受降的模样,眼睛却闪闪发亮地盯着沈万海看。

沈万海感受到这剧烈的目光,和赵清翩对视,邪气微笑,威胁道:“再看老子挖了你眼珠子。”

他眼神凶狠,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谁知道那姑娘听她这么说,非但没有害怕。

她那双小鹿似的水雾眼眸,更亮了。

他奇怪地别过脸去,摸了摸自己的脸。那姑娘怎么这么看自己?是自己脸上有东西?

“清点人质,把值钱的都带走。”他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六子,把消息散出去,一个人十根金条,三天后留下的人,都处理了。”

沈万海转过身去,吊儿郎当地穿梭在人群里,看着这些富人太太们脖子上有好看的珠宝,便随手拽下来。

“小心。”

清脆的女声从沈万海的斜后方传来,沈万海下意识地躲避。

“嘭”的一声枪响。

原来那群受降的人中,有随身拿枪的。如果不是方才的那声提醒,他就着了道,差点折在这儿。

沈万海回头,只见那清脆女声的主人,身手灵活地用一套标准的格斗技巧,将那要枪杀沈万海的日本男人压倒在地。

饶是沈万海这整天刀山血海闯出来的,也不由赞叹那少女的好身手。

女子利落地缴械了日本男人的枪,丢到沈万海怀里。然后挪到了沈万海身边,抬头看着她,扑棱着漂亮的圆眼:“我知道,你是沈万海。是腾罗江上赫赫有名的大海贼。”

六子用枪抵在女子后脑上。

沈万海倒是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有了点兴趣:“是我不错。”

“腾罗海是我的地盘,知道我的名字,也不奇怪。”沈万海上下打量她,“国语说得这么好,你是哪家的小姐啊?”

“我不是日本人,我是中国人。”她长得白皙漂亮,鹅蛋脸上精致的五官让沈万海觉得有些眼熟,随后,她很自来熟地搭上他的胳膊:“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我们现在就认识了。”

“姑娘,你这样投怀送抱,有点不好吧。”他眼底含笑。

少女一本正经:“我从中国来到日本,就是来找你的。”

“找我?”沈万海挑眉,他身边从不缺女人。但是像赵清翩这样,行为泼辣开放,与她的纯清内敛相貌如此不符的女子,还是第一回见。

“对啊,我来找你结婚的。”

男人愣住,只听她说。

“我叫赵清翩,清爽的清,翩翩飞舞的翩!”

2

西葫芦岛发生了一件大事,在这个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海岛上。突然来了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还一口一个“万万”地喊他们大哥。

他们大哥是谁,是被日本人称作千年仇敌的大海贼沈万海,十六岁跟着海贼出海,二十六岁便是令水警和其他海贼闻风丧胆的沈爷。

对于“万万”这俏皮外号,沈万海也是头疼得睡不着觉。

由还记得那天客轮上,这姑娘目光严肃地告诉他:“我来找你结婚。”

沈万海顿时就想起来了这个姑娘是谁,他沈万海从小长到大,无父无母无牵无挂,天不怕地不怕,长这么唯一怕过的,就是赵小姐讲笑话。

沈万海没爹没娘,还在中国时,是在云虎武馆长大的,馆长姓陈,陈馆长是远近闻名的拳师,也是汉阳城里有名的大善人。

赵清翩便是陈馆长的亲外孙女,父亲是海军司令部部长兼第一舰队司令官赵正様,身世显赫,是小孤儿沈万海八竿子打不着的贵门小姐。

记忆里第一次见到赵清翩,她穿着粉荷叶色的小洋裙,绸缎似的黑发上着蕾丝花边的蝴蝶结,远远地看着,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赵清翩生来一副清纯天真的面庞,微微一笑便能让人联想到世间美好。那时候,她温温柔柔地安静地看着武馆里的弟子打拳,大家都以为,赵清翩是个安静的女孩子。

而沈万海,是第一个见识到赵清翩真实模样的人!

十三岁时候的沈万海就已经有十分刻苦修己的心,他努力勤奋天赋极好。夜深人静时,沈万海有打拳的习惯。

瘦小的人影从他不远处移过,灵巧活泛像只小老鼠,轻盈迅速。

沈万海以为是贼,便拿着棍棒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离近了,才看清了那是个穿着破烂衣裳的小孩,武馆里经常有半夜溜出去想家的同门,沈万海想看看是谁,这样也好帮忙兜着。

他刚要拍那小身板的肩膀,就被那柔弱小孩一套擒拿术按住。这身手好得,沈万海都没反应过来。

他细细地看着那个脸上抹着泥巴的面庞,结巴了:“赵小姐?”

“赵什么小姐,你是不是想打我小报告?”女孩揪住他的耳朵。

这暴力且利索的身手,沈万海怎么也不能把眼前人和那矜贵的瓷娃娃联系在一起。

“我从来不打小报告。”沈万海如实回答,他心里有点害羞,有点结巴:“你你你……你要去哪儿?”

“当然是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沈万海惊愕,这潇洒不羁的性格,与她那张不谙世事的温柔脸庞真是天差地别。

赵清翩打量了他一番,有了打算:“既然你发现我了,就跟我一起走吧。”

“你小子可别拖我后腿哈。”

原来是因为那防盗墙太高,她个子小够不到,所以必须找个比她高的,驮着她上去。

上去之后,她站在高高的墙上,月光下,女孩干净的面庞柔软得如同薄纱,她低着眼眸,恍然像只神气的小老虎:“把手给我。”

本来他可以转头就走,但是鬼使神差的,他将手送了过去,和她一起,越出了墙。

那时他第一次离开武馆见识到外面的霓虹世界。

记忆里的女孩拉着他的手,那是他第一次,了解自由。

3

清晨的微光透过斑驳的窗,刺激着沈万海的眼皮,缓缓转醒。

他起来时,感觉头有些微微发沉,许多年未见,她又重新入了他的梦,他有些无措,竟辗转半宿没有睡着觉。

醒来时,心口还有种特殊感觉,有种找到了失而复得的东西的那种愉悦。

“你醒啦,洗漱完了来吃东西。”她的身子骨还是很瘦小,她整个人埋进沙发里,只露出一个白皙的托着额头的手臂。

赵清翩说这话的时候,从沙发里探出头,阳光下,他都能看清她发上炸起的发绒。

沈万海英气锐利地看向赵清翩,她眉眼悠闲,桃腮带笑,沈万海目光最终落在她樱桃色的唇上,喉结微动。

赵清翩合上手心的书本,站起来,左右打量:“这么多年不见,小古板一点都没变呢。”

刚睡醒的沈万海身上有种特殊的慵懒英俊,很容易让人陷入他那性感的眼眸里,赵清翩有点脸红,逼迫自己忘掉他半露的胸膛肌肉紧实有力。

她走到窗边,窗外便是一望无际的蔚蓝海洋。

突然,半挽衣袖的双臂将她环困在窗边,沈万海身上带着好闻的古龙水味道,让赵清翩有些不好意思,耳垂发出极浅的粉红。

“赵清翩,这次是你主动送上门来的。”他低头,侧首才能与赵清翩清丽的眼睛对视,“你要小心点哦,你眼前的我,可不是以前的小古板了,现在的我,是臭名昭著的海贼,可不太正经哦。”

赵清翩有点气结,以前都是这小子看到自己面红耳赤的,怎么这次见面,自己倒是反主动为被动了。

她可是不甘落下风的人。

赵清翩不客气地勾住沈万海的的脖颈,因为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缘故,她好不容易勾上他的颈,同时也不自然地贴到了他的胸前。

好看的眼眸散发着勾人的魅力,沈万海顿时觉得口干舌燥,脸颊也不正常起来。

看到沈万海脸红,赵清翩这才确定了自己魅力未减,放下心来:“瞧瞧,万万,你怎么脸红了?”

想到两个人的从前,小沈万海一看到她,也总是脸红羞涩。

沈万海败下阵来,逃去洗漱。

“分明还是那个小古板嘛!”赵清翩也是心头咚咚狂跳

一别多年,这小子怎么把身材练得这么好的!

……

海盗的弟兄们这次绑了“春江花月”号的肉票,赚了好大一笔。沈万海和弟兄们在海边围着篝火喝酒吃肉。

赵清翩的模样实在是太过于单纯,整得沈万海的弟兄们连个荤车都不敢开。

六子啃着烤肉:“大哥,这次咱们净赚了一百多根金条,咱在沧州群岛的损失,都补回来了不说,还有一大笔富余。”

“你还是汇到那个账户去。”沈万海轻声道,“国内战事吃紧,用钱的地方太多,咱们这些兄弟远在他乡,也只能给这点帮助了。”

赵清翩抬眸:“什么账户啊?”

六子道:“赵小姐一个姑娘家,还是别管男人们的事儿了。”

六子也是好意,但是赵清翩一向不将自己当做是个女的,从各方面都严格要求自己。

所以她从拳脚到学识,都不差男子,只有更好。

“看不起女人是不是?”她不服气。

赵清翩抬眸:“要不咱俩比试比试?打赢了你,就再也不许说什么男人女人的话了。”

“大哥……这……”六子有些为难,若是伤着大哥的女人,自己可别在道上混了。

沈万海也不看他,给火堆添了木柴,眼底高深莫测:“她身上有点功夫,你多加小心。”

六子原本以为多加小心是让他小心点别伤了赵清翩,没想到一场比试下来,六子差点让赵小姐扭断了胳膊。

这叫有点功夫?分明就是宗师级拳师啊!有这么坑兄弟的吗?

自此一战,弟兄们都知道大哥的女人不好惹。

再见到赵清翩,谁也不敢小瞧她是个女子,隔着老远,便恭恭敬敬地唤她一声:“大嫂好。”

赵清翩在海岛上住了一阵,六子告诉她,他们虽然是海贼,但是抢的都是日本人抢咱们中国人的东西。他们将那些被贩卖的国宝古董,只要走海路,就都抢回来,然后托关系送回国内可靠的人手里。

虽行不义事,却非不义人。

4

海岛上的日子虽然算得上惬意舒适,但是统共就这么大点小岛,几个小时便能摸遍了。

赵清翩不说,但是她在这里没有熟悉的人,沈万海知道,她有些无聊。

“最近弟兄们都在休养,我也没什么事儿,带你去个好地方。”

沈万海口中的好地方,是在小岛不远处的另一个岛屿,叫白心岛。海沙细密柔软,清净幽远,有许多五彩斑斓的候鸟在这里休憩,都是赵清翩从未见过的绝美鸟雀。

这里就像是个与世隔绝的天堂,赵清翩很喜欢,但是相比这里,她更喜欢是沈万海带她来的。

“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你是第二个来到这里的人。”沈万海和她并排坐在细润的白沙上,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你说你是特意来找我的,这里离我们的国家这么远,当初我刚到日本时,很害怕。”

他十六岁,来到异国打拼,从小小的海员做起,到如今名声赫赫的腾罗江沈万海沈爷,其中的艰辛,不足道也。

他只是不敢想象:“你自己一个人,拎着小皮箱,是怎么有翻山越海的勇气的?”

“当初是我父亲逼你离开的。”她低头,“我以为他把你送进了军队,没想到,他把你送出了国。”

“沈万海,当初你离开后,我就去法国学医,二十岁毕业,又在军舰上当了七年的战地医生。我父亲问我为什么好好的放着优渥的身份不当,我告诉他,我在找你。”

沈万海沉默不言。

赵清翩眼睛有些湿润:“我想着我学了五年的医,你这么聪明努力,一定能混出个不错的军衔。我当了五年的医,又做了七年的战地医生,也许我父亲终于看到了我的坚持,去年他才告诉我,当初他根本没有送你去部队,而是给了你一笔钱,送你出国。”

“我找了你七年竟然找错了方向,真的是有点傻呢。”她笑。

沈万海凝视了她很久,将她拥入怀里,喃喃自语:“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赵清翩的人生,本应该环绕着无数英俊优秀的男人,她容貌与学识都很好,他以为她早就不记得自己的生命里,出现过他这样渺小的人。

毕竟,活在泥泞里,出身寒微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冬天给她买一块小小的烤地瓜,或是偶尔她在武馆小住时,攒钱送给她糖葫芦。

“喂,沈万海,本小姐明明是在蜜糖罐里长大的小公主,也不知犯了什么傻,竟始终忘不掉你送给我的那罐水果糖。”

听她这样说,沈万海锐利的黑眸温柔起来,连两道浓浓的眉也泛起了柔柔的涟漪,弯弯的,像是天上皎洁的上弦月。

“留在我身边吧,翩翩,我用我的生命许诺,一生爱你,不离不弃。”

……

小时候的沈万海,在万虎武馆里,绝不是个话多的孩子。别的师兄弟周末都可以回家,但是他无处可去。陈馆长待沈万海很好,但因为领养的孩子不少,他又格外乖巧,所有人都不会真正重视这个刻苦安静的孩子。

所以,少年时的沈万海,是很寂寞的。

但是他灰暗的胶片岁月里,赵清翩的出现,为他的生命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和赵清翩的第一次离家出走,于半夜开始,在第二日中午被赵司令的人抓回武馆结束。统共不过半天的时间。

但是这半天,赵清翩带他看了日出,请他吃了热乎乎的肉包子。

武馆少见荤腥,也许是见他吃得太狼吞虎咽,赵清翩将里面的肉丸留给他,有点傲娇地说她只喜欢吃皮。

他们两个在街上游荡,她拉着他的手,带着他穿越街巷。赵清翩小时候有一种特别的能力,就是在她身边,心里就会自由会快乐。

他任由她拉着,一起蹲在胡同里吃糖葫芦。

城里的小乞丐们向来拉帮结派,见只有两个孤零零的孩子,便想抢他们的糖葫芦。

“小子,你从我裤裆下头钻过去,再叫我一声好哥哥,我就不要你们的糖葫芦,还让你们过去。”

沈万海还未表态,比他矮一些的赵清翩便站在他身前,母鸡护崽似的将他护在身后,小小年纪却颇有阵势:“谁也不许动,你们若是敢伤他,我就让我爹卸了谁的胳膊!”

“呦呵,穿得破破烂烂的还装什么大小姐。”为首的小乞丐这么说,于是其余的便也嚣张起来,“给我打!”

赵清翩和沈万海便和十几个小乞丐打成一片,纵然是自小习武,也抵不得人多势众。

两人占了下风,沈万海将赵清翩护在怀里。

被那些小孩子拳打脚踢的,嘴里都吐了血。也是在那时候,赵家卫兵找到了他们,将小乞丐们围起来。

沈万海昏迷前,只记得赵清翩红着眼睛,两个卫兵都拦不住赵清翩小牛般的力气。

她小兽似的叫喊着:“叔叔,不能让那群小王八离开!”

最后生生是一个人一拳,打得他们鼻青脸肿,才算了了事儿。

赵清翩总忘不了那一幕,过去了很久,在梦中总能梦到还是孩子时,沈万海将她牢牢地护在身下,他的血落在她的脸上,热乎乎的。

他眼神坚定,在她耳边说:“闭上眼睛,不要看。没事的,你放心。”

5

那次之后,赵清翩很久都没有再来武馆。

他受了伤,在床上躺了半个月,那半个月,赵公馆里派了专人来照顾他,他询问赵公馆来的人,才知道,赵清翩被关了禁闭。

他还听说,赵司令为了让她记住教训,一顿戒尺狠狠地打,打得她也半个月没下来床,倒是沈万海提前养好了身体。

他拿着赵司令体恤自己救了他女儿的命,给了他的一些银元,给赵清翩买了一罐糖果。

里面是星星形状的,看起来通透漂亮,在瓶子里安稳地叠着,在阳光下,真的像星星一样漂亮。

他去赵公馆看望她,她正懒洋洋地趴在羊绒毯子上看小画书,慵懒的下午,她似乎困了,还打了哈欠。可不管怎么看,沈万山认为,赵清翩根本就没有认错的觉悟。

沈万海偷笑,被赵清翩听到,小小的脑袋转头看他,惊喜地笑起来:“万万,你来啦。”

“我爹给我实诚一顿打,打得屁股疼得都站不起来。”

她噘着小嘴,委屈地抱怨。

沈万海从背后珍宝似的拿出那罐漂亮的星星糖:“这个给你,吃了就不痛了。”

她无比激动地接过糖果,眼底似乎也嵌着星星,沈万海喜欢看她笑,两个小酒窝在她脸颊上,看着甜甜的。

沈万海想,她的脸蛋一定比星星糖还甜。

这么想着,小子脸上唰就红了起来。

“你也来一起吃。”

两个人一起看了一会儿画本,一起吃星星糖,一下午过得飞快,沈万海告辞离开,赵清翩还要哭闹。

“你要是想我……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想我找你玩儿,你就吃一颗糖,等你都吃光了,我再来看你。”

她温顺地点头,那罐星星糖就成了她的期盼。

沈万海走后,她让佣人将她之前买的星星糖都丢了出去,开心地抱着他送的糖果,不愿意撒手。

……

沈万海没有什么朋友,但是他的周六周天,也有了期待。

每个周末,赵清翩都会来看他,和他去吃小吃,去演话剧,赵清翩有无数稀奇古怪的点子,有的时候她带着他去义卖报纸,有的时候则安安静静地教他学英语。

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

赵清翩十五岁,沈万海十七岁。

少年的眉眼生得越发俊朗,少女的眼底也有青涩风情,两个人的约会地点也渐渐地变成了咖啡馆,小公园。

也不像小时候那般喜欢胡闹了。

女孩子的心性成熟得比男孩子早一些,但是在体贴方面,赵清翩永远都不如沈万海,他总是提前将一切给她准备好。

甚至连她的月事,他都比她更清楚。

赵清翩有很多小脾气,尤其是那特殊的几天,更是焦躁得像是母豹子,无论怎么惹他,他也不生气,温顺地揉着她的秀发:“乖,不要闹。”

他声音温柔,她也就没了脾气。

某天,咖啡馆,沈万海低头看书,好看的眉眼隐隐脱了少年的稚气,轮廓分明的侧脸,安静的垂眸都让少女心脏突突不停。

沈万海侧头,以为她的咖啡要续杯。可是看到她杯里咖啡还满着,她仍在看着自己出神。

少年也有些不好意思,有些脸红。

“沈万海,你一看我就脸红,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沈万海愣了愣,眼底炙热起来,但很快就熄灭了,她是海军司令的女儿,他只是个武馆里长大的一无所有,空有一腔爱意的男孩罢了。

他没有作答,也许少女猜到了他的想法,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一吻,一本正经:“既然亲过了,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们结婚吧。”

她眨眨眼,语气很认真。他喉结微动,将眼底光芒掩藏:“净说傻话。”

那一天,他几乎落荒而逃。

赵清翩并非是说说而已,她回到家,就给自己父亲说了。

“既然你如此,我也不反对。只是他毕竟是个毛头小子,也需出去历练历练。”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此番说辞,赵清翩也不知如何反驳。

“等他历练回来,便由了你去。”

赵清翩真的以为父亲将他送到了部队,没想到赵父背着自己将沈万海送出了国。

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赵清翩还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从国外回来,那时候沈万海也在军中站稳了脚跟。

他未婚她未嫁,皆大欢喜。

此刻,赵清翩依偎着沈万海,还好,千帆过尽,他还在。

她不想放弃十五岁爱上的人,所以哪怕隔着万水千山,她还是来了。

6

沈万海和赵清翩确定了关系,沈万海决定先在兄弟们的见证下拜堂。

谁料六子急急忙忙地禀告。

听完他的话,沈万海脸色一沉。招呼着兄弟们上船。

“怎么了?”

“日本海军大佐滕州川二盯上了咱们在外头贩盐的船,还拦截了一批我们要运回国的前卫武器。”

沈万海离开前,在赵清翩唇上温柔一吻:“等我回来。”

赵清翩望着那些浩浩汤汤离开的船队,心中竟难得的不安起来。

果然,与滕州川二的这一战格外凶险,沈万海与滕州川二拼刀时,被滕州川二的手下暗算,一刀刺进右腹,还好是匕首,刺得并不深。

赵清翩赶到时,立刻为沈万海止住了血。

虽然沈万海受了伤,但是赵清翩可不是好惹的,捡起沈万海的刺刀,与那滕州川二拼起来,竟然也是齐平,最后被赵清翩控制住,绑在船舵上。

“伤我男人,是你付不起的后果。”赵清翩一声令下,命海贼们将滕州川二带来的十八条军舰捅破了油箱,又倒了许多机油柴油混着烧,东拼西凑地毁了滕州川二的十二条军舰,让日本海军元气大伤。

然后带着沈万海深藏功与名,全身而退。

滕州川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血全毁在了一场与海贼的战斗里,虽然他没死,但是也比死好受不了多少。

沈万海受了重伤,浑身无力地靠在赵清翩怀里,懒洋洋地盯着这怒火漫天的女人:“翩翩,你知道你刚才有多撩人吗?”

那日本人刺了他一刀,却换了十二艘军舰的损失。

沈万海突然想起从前的一些往事。

那时候,他在小乞丐的拳脚下堪堪护住她,却没想到,若干年后的今天,那个红着眼睛说“你们谁敢动他一根汗毛,我就让我爹卸了你们的胳膊”的那个小女孩,如今已经长成了坚韧不拔的狠决女子,是个气定神闲地一声令下“放火”的女子。

……

“万万,祖国危亡,你当真打算在这里当一辈子海贼?”

沈万海凝视着眼前落日:“原本我想过回去,但是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许久,他道:“我在海上摸爬滚打多年,最熟悉海战,国家需要我,我必须为他一搏。”

……

回国后,沈万海因为出色的海战表现,先任鱼雷快艇艇长,后任布雷队长,卫安舰队舰长,舰队参谋长,司令,海军总司令部参谋长。一步一个脚印,成为海军一级上将,先后获得国民政府奖章十枚,勋章十二枚,外国赠勋十枚。

被人称作忠勇舰长。

报纸称这位沈参,是近几十年来最年轻的海军总司令部参谋长,亦是日本海军大佐滕州川二的眼中钉,多次战胜日本舰队后,滕州川二含恨切腹。

抛却军功,近几年被人津津乐道的倒是他与妻子的甜蜜,沈参谋长更是为数不多的一妻将领。

据说参谋长的夫人,在对日战场上也如女杀神一般,指挥着军舰与日本人对抗。

“夫人,你看看,这报纸都把你描绘成无所不能的女杀神了,你丈夫我快被你的光辉挤出版面了。”

赵清翩无奈。

“既然你不想我这么扎眼,就不要再包报社的版面给我写情书了。”

“那样也好,这样我就亲自念给你吧。”

“肉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