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情书:纸玫瑰

1

白月怜总是有艳压群芳的本领,凡是与她打过照面的女人,都逃不开在白月怜面前头矮几分的卑微。

身为百乐门的头牌,白月怜常年游走在银行界、军政界、法租界各行各样的优秀男人们中。

白月怜将那些男人拴在裙带之下,却不卖弄风情。常年一身洁白的旗袍,衬上她白皙的脸颊,从容得体的微笑,像纯洁不容玷污的天仙。

陆钊君看着在被人群簇拥的白月怜,举着香槟,玩味的将香烟灭掉,华尔兹在富丽堂皇的大厅中响起,男性们都不由自主的像白月怜伸出手。

他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期待自己入了白小姐的眼,有资格同白小姐共舞一曲。

然而美人早就有了主意,不慌不忙的将手覆在陆钊君的手心里,对男性们灿然微笑。

围在白月怜身边的男人们散开,各自去选择舞伴,眼中遗憾,已然全场上,再也找不到比白月怜更好的舞伴。

“白小姐赏脸给我,真是陆某人的荣幸。”

陆钊君是军统局长的儿子,二十五岁的年纪,担任陆军上校,英军笔挺,宽肩细腰,一双惯会放电的桃花眼,唇边不羁的笑,确实勾人。

众人不由好奇,陆钊君这花花公子,前天刚和报纸大亨家的金小姐分手,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还未平息,怎地又和百乐门头牌扭缠在了一起?

心里感叹,陆上将这换女友的速度,比猫生崽子还快。

而身为当事人的白月怜,和陆钊君挽手同舞的原因,不过就是因为今早陆上校遣人送了她一枚不菲的钻石戒指。

既然陆上校捧自己的场子,自然要给人家些甜头。

出多大价格,给多大脸面,这是白月怜的规矩。

白月怜的手搭在陆钊君的胸口,丝绒手套上特意带了今早的钻石戒指,浅笑:“这枚戒指我很喜欢,谢谢。”

她声音恬淡安静,抬眼望着陆钊君。一双潋滟清波的眸子,清亮见底。

陆钊君在上海滩的艳名可不落白月怜,两个人一个是大众情人,一位是偷心高手,一场华尔兹俊男美女同台,有些锋芒相对的意思,好不惹眼。

“我喜欢给女人送礼物,尤其是漂亮女人。”

听说白月怜是上海滩有名的美人,陆钊君的目光从来都放在名门闺秀身上,想着偶尔换换狩猎口味,也不错。

于是盯上了白月怜。

朦胧暧昧的灯光下,陆钊君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凝视着白月怜:“这枚戒指的设计来自意大利的库恩大师,原石来自刚果,是近几年来品质最高的钻石,切割的工艺独一无二,是库恩大师的在世的最后一个设计。除白小姐,没人配得上它。”

陆钊君的眼睛很会勾人,就算是见惯男人的白月怜,也差点着了他的道。

白月怜的上海话带着软糯的姑苏音调,听得人心都软了一半:“这么贵重,怕是都要舍不得戴了。”

“我听说同样的饰品,白小姐从会再戴第二次。”

“谣言而已。”白月怜并没有否认。

白月怜就是白月怜,不管多昂贵精致的首饰,都很快就会被她抛在脑后。

因为漂亮的饰品就会被更漂亮的饰品取代。

“不是谁都担得起谣言,整个上海滩,只有白小姐有让谣言成真的魅力。”陆钊君笑起来,舌甜唇蜜。

“与陆长官相比,我就太不值一提了。”

陆钊君是上海滩出了名的浪荡公子,与红透半边天的女明星、富有盛名的名媛小姐、文坛艺术界的才女、均有不同程度的感情纠葛。

沪报上有陆钊君数不清的桃色新闻,白月怜环视四周,俏笑打趣:“陆长官也许没注意,场内好几位小姐看着我眼睛都要冒火了。”

“原来白小姐笑容是跨性别的迷人?她们在白小姐面前自行惭愧,都不敢同你抢我。”

“陆长官好巧的嘴。”白月怜嫣然,聪明如她,自然这为多情公子的心思,她不以为意:“所有人都会为我心动,这话不尽然。因为陆长官就没有。”

华尔兹的演奏声随着最后一个尾音结束,女人的纤纤素手落在陆钊君的胸膛上:“一曲毕,陆长官连心跳都没有乱过呢....”

陆钊君垂眸,白月怜清醒的眸子清泠泠的望着他。

“小白只是百乐门唱歌的,实在是受不起陆少抬爱。”

白月怜从路过的侍从的托盘里,取了一杯甜酒,令人捉摸不透:“陆长官,我可不想成为任何男人的点缀饰品。”

“白小姐这就冤枉了我.....流言误人阿....”他眨眨眼,想要解释。

她垂眸,看着手指上鸽子蛋大小毫无杂质的钻石戒指,该还的还了,她懒得再周旋:“改天来百乐门看我演出,给您留个好位置。”

白月怜将小费塞进服务生的胸前口袋里,微微一笑。

服务生被这笑容迷到,忘记了给其他贵人倒流。

白月怜从吝啬对任何人微笑。

让陆钊君不悦的,正是白月怜一视同仁的微笑。

自己没有让女人感觉到特别?陆钊君有些郁闷,就像是续了半天力,只抓住了一团空气。

白月怜已经离开,陆钊君把手覆在白月怜之前搭的位置,哪里似乎留下了白月怜手掌的温度。

“旗鼓相当的对手?”军官挑眉,有意思。

今夜的本是想试试白月怜的深浅,没想到还未探出三四,便折了兵,从没在女人身上受过这样的憋闷的陆少,被激起了捕获猎物的决心。

2

一连半个月,陆钊君都约了几个好友在百乐门听曲儿。

到白月怜的场,陆钊君总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美金,放进侍从的托盘里。这几天在百乐门,为了白月怜,陆钊君可谓是一掷千金。

白月怜下台后,对他有好微笑,算是致意。只是转身,便坐到了沪区防卫司令的身边,和几位外国人谈笑风生。

陆钊君看到,白月怜的手指上,自己送的那枚戒指已然换成了其他价值不菲戒指。

“看起来,咱们陆少真的被美人抛掷脑后了。”

“是啊。”陆钊君遗憾的抬眸,落在白月怜身上,眼底依旧兴趣盎然。彼时白月怜穿着蝉翼纱般的素白旗袍,袅娜纤细的同客人们坐在台下,偶尔附耳交谈。

白月初着实迷人,哪里有白月怜,哪里就是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得不到的才有意思。”陆钊君笑着说。

同行的人惊异:“这白小姐真不是一般人,男人女人们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刚才只顾的看她,都注意旁边是沪区守护司令长。”

“自然,白月怜不是给男人增色的装饰品。”陆钊君将伏特加一饮而尽:“我看上的人,自然要特别,能一眼望穿的,都没意思。”

……

陆钊君开着自己的奔驰车,目光淡淡的扫过凯迪拉克,雪佛莱,别克等等的车子,这些车主,都在百乐门外头等着跟白月初转场。

陆钊君点着烟,靠在车头抽烟。

原本陆钊君就英俊高挑,此刻叠着双腿撑着身体,修长干净的手指夹着烟,吐烟时,风流潇洒,在街上一群男人里,年轻帅气,富有魅力。

这是陆钊君惯用的姿势,英俊而不简单,优雅不失忧郁,勾引女人,屡试不爽。

白月怜当然注意到了。

犹豫了片刻,想到这半个月陆钊君都对自己格外慷慨,自己也不能太不识抬举。

素白旗袍上搭了件银灰色的狐裘披肩,玲珑窈窕,最后还是选择上了陆钊君的车。

“我来了大半月,怎么今日白小姐肯赏光?”

陆钊君车里提前开了暖气,暖意十足,白月怜慵懒的靠在座椅上:“上次舞会我拒绝了你,怕你不开心,所以这阵子一直避着。”

白月怜说的坦诚,陆钊君脑海里回想起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言笑晏晏的模样:“你对别人怎么就笑得,说得。到了我,便总是触你冷板凳?跟其他男人说的这么直接吗?”

“其他男人么...”白月怜喃喃,脸上的笑容有瞬间的僵硬。

陆钊君这才意识道,自己说话冒犯了白月怜。显然补救已经来不及。

“别的男人有家有室,大多只是贪图我给他们的体面。对我这样的女人来说,身体是最便宜的东西,他们取悦我,为我慷慨倾囊,博到我一笑,图个乐子,他们开心,我亦不纠缠,各取所需。”白月伶笑的很轻,嘴角微微上扬,陆钊君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在笑。

白月怜从容不迫,已经没有再聊的兴趣,提起自己的皮包:“虽然我与陆长官相识不久,但是也从报纸上看过许多关于你的声明和新闻,和你分手的女人,都在声明上不要尊严的挽留你,那些女人都比爱你,可你总冷眼相对。我想着.....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你不图女人的身体,你的玩乐,是要偷女人们的心。”

陆钊君的眸子动了动,神色复杂,玩味的看着面前聪慧优雅的女人:“白小姐对我做了不少功课嘛。”

白月怜并否认,她拿起皮包,打开车门:“就像陆少说的,我这样的女人,身边有无数男人。就像你给我的那枚戒指,很快就会放在我的梳妆盒里,慢慢蒙上灰尘。”

她嫣然一笑:“你和他们没有什么不同。”

陆钊君没想到白月怜这样一寸身份不失,从来妥帖完美的女人,竟然也会小心眼。方才的失言,竟让陆钊君错失了和白月怜相处的机会。

“白小姐,我对你道歉,对不起,刚才说话唐突了。”

白月怜看起来并没有生气,还是笑盈盈的:“陆少,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装饰品。你那位有婚约未过门的太太,今天来找过我。

回去给你未过门的妻子好好说说,别来我的场子闹,请她离开,是我的规矩,如果她再来冒犯,便要走百乐门的规矩了。”

陆钊君又碰了一鼻子灰,经他提起,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订婚的未婚妻。

反应过来,陆钊君不由想笑,原来白月怜上车前就没有打算跟自己转场。

陆钊君坐在车上,指尖轻轻敲击,把弄着方向盘。

看银灰色狐裘包裹着的女人越行越远,背脊挺着直直的,独立优雅,她拦了一辆黄包车,爽然离去。

这个女人拒绝了自己第二次的示好。而且还将对自己的拒绝放在了明面上,说实在的,陆钊君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显然贵公子没有注意到,白月怜离开的时踩着高跟鞋在地面上敲起有规律的节奏,直到女人离开很久,他还在原地。

浑然不知,女人的鞋跟,一声声敲进了陆钊君心里。

3

今早花店送来了一水的新鲜花朵,陆钊君挑选着花枝,怎么选都觉得配不上白月怜,白月怜的气质,似乎跟店里的那一束花都不配。

“先生可以说一下你想要送的女子的性情,我可以帮您挑选。”花店老板笑。

陆钊君沉思片刻:“她很独特,在纸醉金迷的日子保持清醒,在热闹里生存,又与那份热闹格格不入。”

花店的主人很年轻,一时也犹豫起来。

没有一束花能将性感,聪慧,得体,温柔,野性,妩媚与纯洁这些矛盾的特征结合起来,硬要搭配,不伦不类。

只是花店老板不知,这些矛盾的名词,都存在在白月怜身上,并且有说不出的融洽。

挑选再三,陆钊君还是离开了花店。

路边叫卖的小童的篮子里,放着许多涂了鲜艳颜色的纸片做成了纸玫瑰,栩栩如生,鲜艳美丽,且不失优雅华丽,纸玫瑰,永远不会枯萎。

眼前一亮,“都给我包起来。”

陆钊君近来都要将百乐门当第二个家,动不动就往百乐门走,也是他贱,照理说在一女人身浪费太多时间,自己往往都要选择放弃,但是这次,他除了不甘心,心里还有点别的。

百乐门竟然停业两小时,他刚到门口,便被经理请了进去:“哎呦我的爷,您可来了,快将您家那位请走吧,三天两头来为难我们家月怜,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听到白月怜的名字,陆钊君将外套经理身上一扔,人便冲了进去。

颐指气使的郝梅从来了就一直嚷嚷着要见白月怜。白月怜原本在化妆,实在被郝梅聒噪的声音吵得耳根子发疼,便出来了。

见白月怜从后台出来,郝梅便一个箭步冲上去,要扯白月怜的头发。只见一团锦绣旗袍,活像浴缸里的金鱼似的女人,往白月怜处冲来。

尖锐的指甲撂下白月怜一缕发,让白月怜看起来很狼狈。

“你这个小狐狸精,贱蹄子勾上我未婚夫?真够不要脸的,你就是个出来卖的,脏了我家爷的身子。”

白月怜将凌乱的发拢在耳后,很快便收拾好了自己,她静静地,也不怒,走到贵宾椅上,嘱咐人去了她的红茶来。

端的一派从容优雅,郝梅在一边张牙五爪,哪里像个名门小姐,简直就是个乡野泼妇。

“小姐有话不妨都说出来,憋在心里,再憋坏了。”

看着白月怜那端庄美丽的脸,只恨的牙痒痒,只想抓白月怜的脸。

这场闹剧的男主角姗姗来迟。

她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你自己的家事,你自己处理。”

陆钊君点头,“这是给你的花。”

白月怜接过,笑:“是纸玫瑰?真漂亮,谢谢。”

郝梅在一边眼底里要恨出血来,陆钊君的眼睛里没有半点自己的影子:“就因为她,你要跟我退婚?你之前玩闹也就罢了,我睁一只闭一只眼,可是如今,你竟然为了一个万人尝的荡妇要跟我退婚!”

陆钊君的脸色霎时间就阴沉下来:“我不打女人,我们已经退婚,我的事情轮不到你管。”

郝梅狠毒的笑起来:“好啊,好啊。”不知从手包里拿出来什么,带着一股臭鸡蛋的味道,白月怜知道这个味道:“是硫酸!”

说着,郝梅便将液体泼了出来,直直的冲着白月怜的面庞:“本小姐毁了你的脸,看你以后还怎么狐媚!”

白月怜惊慌的后退一步:“疯子!”显然躲避已经来不及。

电光火石之间,陆钊君将白月怜护在怀里,好在腐蚀液体并不多,只是灼伤了陆钊君的后腰。

白月怜惊住了,瞪着郝梅:“你做什么!陆钊君,你还好吗?”

郝梅看着伤到了陆钊君,她也吓坏了,本想毁掉白月怜,没想到误伤了陆钊君。陆钊君的身份,她怎么惹得起?她慌不择路,迅速的逃离了百乐门。

陆钊君疼的脸色惨白,无所谓的傻笑:“我惹的事,我来平嘛?担心我啦?”

“快来人,叫医生!”白月怜复杂的看着这个紧咬着牙,一声不吭的男人。

硫酸浓度不高,伤口也不大,陆钊君被抬到了她的休息室。休息室里,白月怜看着伤口,还没缓过来。

“还好没有伤了你,若是伤了你,我怕是要心疼死。”

“陆钊君,你的话里,究竟几分真,几分假,有时候,我真的看不懂。”

“我都为了你退婚了,还有什么不明了的吗。郝小姐可是银行行长的女儿,垄断了上海滩多少资本链?还好郝梅泼了我硫酸,我门两家算是扯平了,不然我真是开罪不起她老爸。”

“我以前就告诉过你你的,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不可能答应你。”

“不管你信不信,我为你心动了。”陆钊君苦涩的笑起来:“我之前花天酒地,没有想过退婚。我以前追女孩,从来没有亲自去花店挑选过花,为了你,我面面俱到,我缜密无疏。”

白月怜沉默了。那天,是她在表演时唯一一次心不在焉。

她告诉自己,也许,该相信呢..

4

演出结束,陆钊君已经离开回部队去了。她拿起报纸,头条新闻赫然是陆军上校陆钊君与财务司长女儿郝梅取消订婚的消息。

没想到为了追求自己,陆钊君能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梳妆台上放了一束鲜艳的玫瑰花,光线昏暗,玫瑰盛开的很漂亮,那是陆钊君送她的一束纸玫瑰。

白月怜打开花束里的卡片,卡片上落在几个疏狂大字:新月饭店,请小姐赏光。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随意的打开梳妆盒,从无数璀璨奢华的戒指堆里,找了半天,才找到那枚钻石戒指,戴上,打量,目光落到化妆镜里的自己梳妆完毕的自己。

白月怜熟稔的练习起微笑来,依旧得体从容。

望着镜子里表情恰到好处,没有一丝不完美自己:“一副浮华皮囊,只有蠢人才动心。”

不知是警告自己,还是告诫别人。

...

高跟鞋的声音缓缓靠近,陆钊君示意服务生上菜,绅士的替白月怜拉开座椅。

那是新月饭店最顶层的海景包间,玻璃窗外就夜幕里的上海城,灯牌璀璨,上海是个不夜城,越到深夜,便越闪烁辉宏,路灯,店铺灯,那些一簇簇温暖的光,有驱逐寒冷的魔力。

这样的浪漫场合,陆钊君给无数个女人安排过,烛火晚餐,海景包间。

但是陆钊君心里,这一次格外不同。尤其是当白月怜柔波似的目光,俯瞰整个上海城时。

陆钊君看着她出神的侧脸,白月怜为夜景沉醉,自己为美人沉醉。

“白小姐,你真的对我来说像是个谜题,看得到,解不开。”陆钊君感叹。

白月怜红唇扬起:“像谜的女人,命运多不好。作为女人,还是不要成谜好些。”

“陆少订过婚的那个女孩,婚书你说退就退。虽然当事人我也算之一,但是为了我这样的女人,放弃那个家世背景都很好的女孩,怎么看,都是笔不划算的帐呢....”

陆钊君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说来惭愧。我也算是叱咤上海滩的浪荡子,之前遇到的女孩,我都没有退婚那样的打算。”他抬眸,白月怜看不出他眼底有几分认真,那双桃花眼格外神情,紧紧的盯着她,

“这次我讨好的女孩不同,所以也就没有计较得失。”

“得到我的心这么重要么?这么急切的样子,实在太不像陆少的风格。”白月怜托腮:“今天以前,我以为你会放弃。”

陆钊君切割着盘里的惠灵顿牛排,若有所思:“我也不明白,我本来该放弃的。“

“但是谁让,遇见的人是你。遇到你白月怜,我陆钊君的一切都不一样了。”陆钊君自嘲微笑:“你怎么就知道让我伤心。”

他的话,让白月怜再次走神。

也许,她该握住,不应在推开了。

...

那一夜,是陆钊君收获颇丰的一夜。

清晨,他从柔软的鹅绒床上醒来,绒被滑落在地上

陆钊君捡起衬衣穿上,凌乱的地面上,有男人的衣服,还有女人的。

而白月怜,已经洗完澡,在梳妆台前,玲珑玉指按压着气囊,往身上喷了香水。

一夜激情过后,陆钊君得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女人,像炫耀自己的战利品,得意的揽住女人纤细柔软的腰肢。

镜子里反射出来男人的满足与眷恋,陆钊君贪婪的闻着白月怜身上的香味,清冽清爽在鼻腔里,像毒瘾似的,是叫人忘不掉的舒爽与香甜。

白月怜望着镜中,将下巴抵在自己肩头的英俊男人,眼底弥漫柔和温柔的笑意。

陆钊君觉得自己胜利了,女人柔软暧昧的目光望着他,含情脉脉的,那目光能融化万丈冰雪,如同击鼓传花,每一个鼓点像心动似的,都为白月怜而动,最后那朵花,开在了陆钊君里。

白月怜的手指上带着初遇时陆钊君送给她的戒指。

陆钊君亲吻她的手背:“我的戒指,在你手上,是停留最久的。”

白月怜不答,撒娇似的在他的脸颊上落上一吻,她凝视着陆钊君时的样子,像一束晚开的玉兰花,洁白冷艳。

因为这抹笑,白月怜以艳压群芳的姿态,占据了陆钊君无数的女友里在,最心尖的位置。

女人笑着回答:“当然了,这枚戒指,以后还会更久。”

陆钊君几乎要溺亡在白月怜那双秋水柔波的眼瞳里。

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得意过。

他得到了别的男人都得不到的东西。

他得到了白月怜的心。

“等会儿我们去珠宝行,喜欢什么,我都买给你。”

白月怜的笑容有些凝滞,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失望。

5

陆上将有了新舞伴,是百乐门的头牌白月怜白小姐。

今日的陆钊君,褪去了平时潇洒的皮夹克,换上了熨帖挺拔的军装,这场军政要员的酒会上,随意一个依靠着沙发懒洋洋的抽着雪茄的老人,都是能让当地政府摇三摇的角色。

长官们带着各自的女伴,男人在外厅喝茶观沙盘,女人在偏厅磕牙搓麻将。

军官太太们对这个百乐门的女人都是鄙夷的,素白色的绸缎旗袍在她们眼里,更多是廉价的遮羞布

牌桌上,推出东风,口里也要指桑骂槐的讽刺一下白月怜:“不怕打东风,就怕瞎伺候半天,一场空阿。”

白月怜好似没有听到,她上家乘着总督太太的牌,再谈笑自若的送下家陈太太一只红中,上家下家都舒服,牌九桌上看人品。

一夜牌局下来,总督太太和林司令夫人都对这个白小姐刮目相看,和和气气的一个牌局,被白月怜无形中控的死死的,自己输的少,还让两位高官太太心情愉悦。

“白小姐是个妙人。”总督太太抬眼笑道。

“可不是麽。”司令太太是东北人,直爽泼辣:“我与白小姐一见如故,不知道可不可以请白小姐来我家喝茶。”

房间里女眷们摆了四桌牌局,位分最高的两位太太都对白月怜青眼有加,其余的小太太们,自然也不敢多话。

陆钊君本以为白月怜会被为难,期间总是回到内室里看几位太太打牌,嘴甜如蜜。

司令太太抬眸:“瞧瞧瞧瞧,在我这嘘寒问暖的,这幅关切样子,好似我们会把白丫头吃了似的。”

太太们嬉笑起来,白月怜难得的脸皮也微微发烫。

分别时见两位太太比舍不得白月怜离开的模样,陆钊君才发现白月怜并不需要自己的‘解救’。

一夜牌局,白月怜轻松的便收割了人心,以温婉优雅的姿态,不费吹灰之力,融入了高层军官太太们的小世界。

坐进车子里时,握住白月怜的手,称赞道:“你总是有办法,白害我担心。”

白月怜安静的微笑:“怎么会....”

陆钊君就爱她这副不争不抢,却将一切把控在手心里。在白月怜面上落下一吻:“阿怜,你太自强了。我一直会在你身边,你可以稍微柔弱些,总要给我这男人一点机会,让我来保护你。”

白月怜抬起眸子,漂亮的丹凤眼与陆钊君的关切目光对视。好像要看看,陆钊君的这番话里,有多少真心。

陆钊君也忘记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对女人说过这样真心实意的话了。

万花丛中过,陆钊君可以对不同的女人说不一样的谎,给女人们编织一幕幕深情的梦。

他的谎言以炉火纯青,可以轻易将女人把玩在手里。

在女人中屡试不爽百发百中的陆钊君,遇见白月怜,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所向披靡,终结在这个女人面前。

望着安静如枝头的白梅的白月怜,陆钊君的谎话哽在喉咙里,对着那双清醒聪慧,美丽澄澈的眼睛,他说不出来。

究竟动心了吗?陆钊君自己,也很茫然。

陆钊君将白月怜带入了自己的朋友圈子,白月怜知性,优雅,有种能安顿一切的妥帖能力,所有的事情经过她的手,总能像她本人一样,完美无瑕。

陆钊君和白月怜在一起的消息,在沪报上连登三十天,霸占了沪报一个月的头条。全上海滩的都知道,白月怜是陆钊君的女人。

而白月怜呢,依旧到了她表演的日子就去百乐门唱曲,座无虚席,她生活的节奏,并没有什么变化。

舞台上,白月怜的睫毛细密卷翘,微遮住着如星般眸子,摇曳着盈盈一握的细腰,玉指握着麦克分,酥软的嗓音,歌唱着大上海的繁华不失浪漫的旖旎柔情。

陆少似乎是真的动心了,同从前的女人划清了界限,拒绝无数求爱于他的女人。

台上白月怜唱歌时,陆钊君总在台下最好的位置,只有对上陆钊君的目光时,舞台上的白月怜,唇角的笑意,才更加真实。

那束纸玫瑰,放在白月怜的梳妆台上,落了灰尘,白月怜便小心的将上面的灰尘擦去,花很久的时间,盯着纸玫瑰出神。

她真的喜欢这束纸玫瑰。

陆钊君环住她的腰:“这么喜欢?”

“嗯。”白月怜乖巧的笑着:“我喜欢不会凋谢的花,喜欢永垂不朽的事物,珠宝与钻石,就是不会腐朽的物品。”

“我看说到底,你还是喜欢钱。”陆钊君打趣。

白月怜被他逗笑:“喜欢钱难道不是最实简单在的爱好吗?”

“要是你真喜欢这么简单的东西倒好了。”

白月怜微笑。

“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喜欢的东西,我都买来送给你。”

白月怜从他怀里逃出来,走到衣柜,却没有换衣服,只盯着衣柜里的琳琅衣裙出神。

许久,陆钊君听到她柔声道:“真是奇怪,唾手可得不想要,真正喜欢的,得不到。”

“永垂不朽的......难道你想要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吗?”

白月怜转头,看着陆钊君不解的神色,似乎真的在思考怎么将天上的月亮和星星送给她,哑然失笑。

6

登报以后,陆钊君的前女友们都咬牙切齿的嫉妒着白月怜,私认为这样身份不如自己的舞女,不过就是陆钊君一时的玩物。

万万没想到,陆钊君似乎转了性,一心一意的待在白月怜的身边,既不沾花惹草,也不风流成性,每天定时在百乐门外等白月怜下班。

两人有时候去奢华高档的酒店,有时候在大排档吃烤肉串。

“有时候,你真的和我想不一样。和你每在一起多一天,就觉得离你更近了一点。”

陆钊君眼前的白月怜大多数从容得体,偶尔也会像个小孩子。

相较大酒店,白月怜其实更喜欢路边摊。

白月怜是苏州人,却很喜欢辣味重的食物,最喜欢带着陆钊君去一家地道的四川火锅。

吃火锅喝点小酒,白月怜被酒气熏得脸颊红润,陆钊君隔着火锅氤氲上的水汽,神情从未如此认真:“嫁给我吧,不要去百乐门唱歌了。”

白月怜懵懵的,有些不清醒,醉意朦胧:“那你爱我吗?”

陆钊君没想到白月怜忽然问他这个问题,他脑子里竟有一片空白,迟疑了片刻。白月怜的脸色的红润褪了些,点了点头:“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嘛?怎么连敷衍我都不敷衍一下。”

“我不会嫁给你的。”她摇摇晃晃的拎起皮包,白月怜的笑容又变成了完美无缺的样子,“我先回去了,别送我。”

陆钊君拉住她,解释道:“我爱你,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白月怜的食指覆在他的嘴唇上,“晚一秒都是晚,更何况你的回答晚了这么久。”她俏皮的眨眨眼睛,在陆钊君脸颊上蜻蜓点水的一吻:“就当我们在一起的这阵子是个梦吧,陆长官。”

陆钊君被她着轻飘飘的语气,激的额头青筋暴起:“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说分手就分手?”

“就因为我没有说爱你?爱不爱你感受不到吗?”陆钊君不能理解,在店里便对着白月怜吼了起来。

白月怜推开陆钊君的手,冷笑道:“我也觉得自己可笑。”

她拢了拢自己的白色狐裘,素白色的旗袍融入夜色里,清寂落寞。

白月怜的身边永远热闹,被捧在掌心,被簇拥着。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灯下影,只有自己时候,女人叹了口气,她其实一直是一个人。

白月怜究竟想要什么?

陆钊君愤怒的踢着脚下的雪,使唤着在车里等待的士兵:“把她抓起来,送到我远郊的别墅里去。”

陆钊君气急败坏的抓着头发,满心里被女人戏耍的不悦。

白月怜是他的人,也只能是他的人。

陆钊君拍掉肩上的落雪,冷冷的皱起眉头。自己喜欢的东西,容不得别人沾染半分。

7

白月怜被迫从百乐门里脱离出来,被陆钊君囚禁在他郊外的别墅里。

“你不愿意嫁给我一天,就在这里待一天。”

陆钊君大多都在别墅里休息,给白月怜的餐食荤素搭配,陆钊君为了白月怜,在家里请了一位做四川菜的大厨。

白月怜吃的很少,她没想到,自己的拒绝让陆钊君恼羞成怒,将自己囚禁了起来。

“怎么就吃这么一点。再瘦下去可怎么好?”

陆钊君傍晚回来时,总是担忧。

“放我回去唱歌。”

白月怜只这一句话,陆钊君的脸色阴沉下来:“早点休息吧。”

怀里的白月怜瘦的抱起来骨头都硌的他胸口发痛,心痛起来:“嫁给我不好吗?你答应嫁给我,我送你回去唱歌。”

白月怜不说话,陆钊君直到怀中人并没人睡着。

“百乐门有什么好的,做我的太太,军官的太太,不好吗?”

“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

白月怜沉默着背对着他。

陆钊君再也睡不着,起床去阳台上抽烟。

白月怜不肯妥协,陆钊君也不愿放人,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想低头。最开始白月怜以为陆钊君的耐心有尽头,只要挨到那个时候,他就会放自己离开。

陆钊君的意志比白月怜想的更难以撼动。他将自己困在身边,除了不让她离开别墅,一切都无比自由。

白月怜几乎不同他说话,陆钊君也不恼,她修剪花枝,他便在一旁递花洒。她看书,他便在一旁看报。陆钊君公务繁忙,几乎所有闲暇休息的时候都陪着白月怜。

“我知道你怨我,我怕放你离开,你就再也不会回头。如果这是唯一能留住的办法,哪怕你恨我,我也要这样做。”

有时候骄傲的陆钊君也会憋闷的抓狂,他拿着外套离开,第二天回来总是醉醺醺的:“小白,我不要你离开。”

像个小孩子。白月怜的心不是木头,只是想起那通电话,她便又能狠下心来。

那天陆钊君不在,他的朋友把电话打到了家里,白月怜接起,朋友说:“不是吧钊君,你将那女的带回家了?玩儿这么大?为了一个赌约,不必这么下本吧。追不上白月怜就算了,大不了不要你的那块萨罗劳力士了。”

突然间,白月怜只感觉自己的感情和自尊,被狠狠地蹂躏,一文不值。

“咔。”白月怜憋着眼泪,挂断了电话,心一寸寸冻结成冰,白月怜抹掉眼泪,自讽道:“我在你心里,都不如一块手表....”

“是我太傻了。”她喃喃:“信了你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陆钊君在那位朋友处听闻,知道电话被白月怜接了。心下大乱,跑回家,白月怜神态自若,根本就没人将那通电话放在心上。

“你明知道我骗了你,你都不怒,不气?”陆钊君不可思议,一路上他想过无数种情况,就是没有想到这种,白月怜旁若无事的淡定。

陆钊君的所有解释都堵在了咽喉,不知如何开口。说自己为了留住他,不惜跟家里闹翻。说为了取悦她,在她面前放弃了所有的骄傲?

面对坦然安静,毫不在乎的白月怜,一切的解释都无力起来。

她真的不在乎,吝啬的连眼泪都不愿给自己。

那天以后,两个人就像是生活在同一个屋顶下的陌生人。陆钊君似乎是累了,也不再巴巴的期待着白月怜对他微笑。白月怜在别墅里生活了大半年,并不知道外面两党内战爆发,上海滩的辉煌在战火的硝烟里蒙上了灰。

放她离开,陆钊君不放心。在自己身边,虽然没有自由,但是足够安全。

他不会知道,每当她不在,白月怜便总会独自坐在窗边,看着那枚钻石,落泪。她是白月怜,她不允许自己在男人面前装可怜,被同情的。就算是真心被陆钊君践踏,她也得强撑着不露出一点破绽,决不让人讥笑。

陆钊君依旧对她很好,两人的相处看似融洽,其实早就无声到了各自的冰点,偌大的别墅,没有一丝热乎气。

深夜,白月怜睁开眼,楼下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她听到管家唤陆钊君去接电话。

陆钊君蹑手蹑脚穿上衣服,听着卧室里安稳的呼吸。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白月怜在他离开后起身,披上外衫,下楼:“管家,他呢?”

“是队里来的电话,先生回部队了。”

最近部队来的电话格外多,陆钊君几乎没有时间在家,屁股刚沾椅子,便又被部队叫了回去,虽然陆钊君不说,但白月怜隐隐感觉到,这不正常。

“最近外头不太平吗?”白月怜问,声音轻轻朗朗:“明天开始,能将报纸带给我吗?”

老管家微笑:“已经凌晨了,小姐请去休息吧。先生交代,外面的事情他会亲自跟您说。”

白月怜点头,没有为难管家。

陆钊君又是一连几天都没有回来,白月怜靠着窗户,常常出神,想到他们的初遇,想到陆钊君对自己的表白.....她抹去眼泪,叹了口气。

“小白,我回来了。”

白月怜替他脱下外套:“好容易回来,胡茬都起来了。”

陆钊君有些恍惚,她这么自然地话,就像夫妻间的叮咛:“今天有点事情要同你说。”

“我也有话说,先吃饭吧。”白月怜和陆钊君对坐吃饭,她先道:“我想回百乐门。”

“外面时局乱了,最近还是不要出去。”

虽然是建议,语气里有不容置疑的命令。

白月怜蹙眉:“我又不是你手下的兵!”她放下碗筷,想起身离开。

陆钊君起身,环住白月怜的腰:“小白你别生气,我是担心你,只是有些....越关心越乱。”

“那你告诉我,外面究竟怎么了?”

陆钊君缄口不语。

许久,他安抚道:“外面是男人的事,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着,好不好?”

白月怜用沉默表示拒绝。越想越生气,她怒视陆钊君:“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愿意嫁给你吗?因为在你心里,从头到尾,我就是你炫耀的金丝雀!”

“上海滩哪个男人不想娶我白月怜?我与你旖旎一段,你便觉得我是你的东西了?将我关起来,圈养着,生怕我成了别人领口上的漂亮胸针。”

“你不会真心实意的说爱我,因为我是你掌心里的玩意儿,是个精致的宠物!是你和朋友博彩的筹码!”

“啪”一阵心虚指使着陆钊君给了白月怜一个重重的耳光:“住口。”

白月怜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泪水瞬间溢满眼眶,她声音嘶哑:“好,太好了。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一巴掌下去,后悔笼罩在陆钊君心头,但是这一次他没有示软,任由她哭泣掩面往楼上跑去。

每次两个人吵架,都是陆钊君先低头,烦躁的扯开军装的纽扣。

“管家,看住小白,她哪里都不准去,只能在我身边。”他叮嘱,只有这样,陆钊君心里才能安心些

“先生,总不能一直不让白小姐知道外面的事情。”

“我会看着办。”陆钊君的脸色阴沉下来:“明天我就要跟着部队去前线,她肯定不会见我,我有东西给你,等她平静下来,亲手交给她。”

“是。”

8

那夜,本来是陆钊君的告别,没想到不欢而散。

白月怜哭累后睡熟了,陆钊君坐在她的床边,月光落在她挂着泪痕的脸颊上,陆钊君爱惜的拭去白月怜的泪痕。

“怎么会不喜欢呢。我风流成性,满口谎言,可是唯独你,我是真的放在心尖上,爱着,宠着。”陆钊君自嘲的笑笑:“只是我游戏人间惯了,不知道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所以就只能错误而擅自的,将你藏起来,藏在我的身边,谁也不准碰,谁也伤不到你。”

陆钊君将白月怜藏了一年

这一年,上海滩的并不太平,和谈失败,党国退出了东北三省,此举使人心败势如潮水,退的仓皇逃窜

受党国的命令,他的部队也要参战,给党国撤退多争取一点时间。

大家都知道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算派再多的人去前线,也阻挡不了军心涣散后那阴霾笼罩的败局。

“这次我去,可能回来,也可能回不来。若是回不来,也没关系,我将我的一切都留给你。”

陆钊君顿了顿:“我不怪你不信任我,毕竟外头名声不太好。你对我的求婚有顾虑,我早理解的,你刚才对我发脾气,我才发现,你要的不是那句我爱你,需要的让你有勇气留在我身边的安心与踏实。”

陆钊君是个糟糕的人,他以前将女人视作万玩物,把自己名声玩的太烂。以至于真的遇到想捧在心间的女人时,练了一身无法收敛的风流气,总叫人被这股轻佻蒙住眼,让人怀疑。容易因此轻了承诺,薄了情谊。

想来,是兰因絮果,报应不爽。

陆钊君继续说道:

“很抱歉,这么重要的事情,到今天我才知道。别看你总柔弱安静的,其实脾气烈的很,这个世上,最拿你没办法就是我了。”

风流上将离开最后一次亲吻白月怜的额头:“本来想好好道别的,都怪我破坏了气氛。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陆钊君带上军帽,轻手轻脚的从卧室转去了书房。

老管家目送陆钊君上车,缓缓地在夜色里变成小点,消失不见。

只有老管家知道,外头风雨飘摇,到处都是暗箭唇枪。

百乐门之前发生了血案,舞女拒绝陪日本客人玩乐,被日本人就地开枪处决,烽烟战火里,百乐门迫于形势,早早关门避祸。

此时百乐门前之荒凉,再不是从前。

陆钊君费尽全力,才将白月怜心里那些关于上海滩、百乐门的美好的回忆,留在了白月怜的心底。

白月怜靠着窗户,看着那辆黑色的奔驰消失在黑夜里。

没人知道她时什么时候醒的,她抚摸着手指上的白色钻戒。

“我傲慢,你执拗,终究错过了....”

这一枚,再也不会掉进她梳妆台的戒指盒里,和其他的饰品一起。

“陆钊君,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这样也算有好好道别把。我还没有答应你的求婚呢,所以你一定要回来,我等着你。”

世间不论是琐事还大事,兜兜转转,最后都是事与愿违。

陆钊君没有回来。

白月怜继承陆钊君死后留下的一大笔遗产,搭上了他留下机票的那架飞机。

陆钊君给白月怜准备好了一切。

所以白月怜离开时,只带着陆钊君在一起的那些记忆。

登上了飞机,离开了上海,离开了陆钊君。

9

上流世界里的谁,若是没有来过陆公馆设宴,便是没有脸面。

陆太太一度成为了权贵之间衡量身份的量尺,她的审美极佳,办事又滴水不漏,不管是推牌九,还是举办舞会,都能让每个拜访的人从心而生的舒坦。

提起陆夫人,众人的印象里,她永远是一身素白旗袍,柔和恬静的笑着,且右手食指戴着设计极佳的钻石戒指,客厅里永远摆着一束不会褪色的纸玫瑰。

陆夫人美丽优雅,岁月都格外偏爱她,似乎永远都会老。

有传闻说陆太太从前是百乐门的头牌,后来到台北后,修建了陆公馆,担下了第一太太的称号,风光无限。

只是陆公馆也好,陆太太也好,没有人见过那位俘获了美人芳心的陆先生。

偶有一两次有不识抬举的问起。

陆太太也仅仅抚摸着指间的戒指,神情中闪过几分落寞,随后嗪起笑容,招呼着身边的几个太太一起推牌九。

于是,关于陆先生和陆太太的往事,渐渐没人提及了。

知道一切的只有桌旁的那束纸玫瑰,用汝窑白玉瓷瓶装着。

静静地盛开,不会凋谢,也不会枯萎。